《新中式家具》:您长期致力于家具设计研究,持有“舒适圈椅”等专利,可以分享一下您对专利研发的想法吗?
苏垣:我是中央民族大学的退休教师,对家具界来讲,我只能算外行。我搞专利研发将近30年,一直没有间断,最近几年主要是家具设计的专利。
舒适圈椅这个系列项目,一共有近二十项设计,每项都申报了专利。当然其中有些是过渡性质的,有些是试错的。数量的多少,其实没多大意义,关键是看最后能有什么进步。为什么做舒适圈椅这个项目能坚持了好几年?第一个出发点是兴趣。研究新东西,钻研思考是我的生活方式和习惯。二三十年前我就对家具感兴趣,一直在学习和摸索。兴趣本身是一种动力。
第二个出发点,人这辈子总要做些事情,自己觉得有意义就值得做。一般来讲,大家认为明式圈椅是中华民族的瑰宝,在中国传统家具里最有名。如果沿用传统设计,我们可以加工得特别精致,做得特别像老祖宗的东西。但有时我会想一个问题:假如站在明式圈椅发明设计者,也就是祖先的角度,前辈人会对后辈人会有什么希望?正常来讲,任何一代人都希望后代超越自己,推陈出新。所以,明式圈椅的设计者也会希望我们更上一层楼。
我希望能设计一款现代版的中式圈椅,既是中国的,又是现代的,在传承的同时有变化、发展和创新。改变的目的是以人为本,因此从人体工程理论的角度也有创新的必要,因为明式圈椅有它的时代性,古人的设计并不基于现代人的生活。
研发创新,无论对国家,还是对企业都很重要,是战略方向。国家提倡供给侧结构性改革,就要求企业创新。国家还提倡继承中国传统文化,对传统中式家具企业来讲,就有责任完成传统家具的现代化再设计,展示出我们的民族自信。它关系到国家的硬实力和软实力。
当然,研发创新是很困难的,不可能一蹴而就。我对家具设计和专利研发的体会,实际上是经验教训远多于成功。专利研发是挺费劲的过程,申报专利、研究设计、打样都需要钱。钱不是最难,最难是付出时间和精力。尤其有些问题和困难长时间解决不了,就得一直琢磨,甚至有时候做梦都梦到设计方案,这是研发人的常态。
事实上,专利真正能推广和商品化的比例很低,全国几乎都一样,尤其个人做专利发明,商品化的过程更加困难。
专利有三种,发明专利最难,需要在世界范围的专利库对比有没有一样的东西;实用新型专利实际上就是小发明,一般是结构的变化,批准条件相对容易,为的是促进大家创新;外观设计专利主要是外观跟历史上的、以前的东西不一样就可以申报。专利审批时,有新颖性、创造性、实用性三方面的要求。另外,因为专利是谁先申报就属于谁,所以如果是同一个项目,后报的人就比较吃亏。一般来讲,申报专利都需要抢时间,如果在某一部分的细节上有了些跟别人不一样的设计,就申报一项专利。
这种情况下,不能保证每个申报的专利都很合理,或者考虑得非常周到,非常全面。专利不都是代表进步,也不是每个专利都可以有很大进步,但只要抓住这个方向,总能有变化,有进步。我认为,即使专利研发有可能不成功,但也很值得。不成功者能提供一些经验教训,对整体的发展会带来好处。
创新的过程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,需要很多人朝这个方向一起努力。大家都研发,就有更多交流参照,能知道哪些东西好可以采纳研究,哪些东西不好需要改进,还有哪条路不能走。众人拾柴火焰高,最后总会有一两个人能设计出非常好的椅子。希望我们的行政部门、企业、媒体、学校、有兴趣的个人,大家共同努力,这样一定能够成功。
舒适圈椅(系列)111款
舒适圈椅(系列)511款
舒适圈椅,从第一款(111款),到最后一款(511款),中间经历了十几把椅子的逐步变化。
因此最后一款与第一款比较时,差别已非常明显。
511款不仅比111款更像中式圈椅,也更为简捷,有更好的舒适感。
《新中式家具》:分享交流能促进设计进步得更快更大,但在商业竞争世界,研发内容甚至方向泄露,都可能意味着竞争上的失利。
苏垣:这确实有可能。做发明、申报专利,这是走新路,成功率一般不会太高。而且十几年前的《专利报》就经常讨论这方面的问题,那时中国专利转化率可能不到20%,个人发明者可能连5%都达不到。也就是发明很多,最后转化成商业成功的非常少。
发明和商业成功,不是同一个概念,商业成功有另外的要求。商业成功肯定算专利成功,只是商业不成功,也不能认为专利研发失败。举个例子,如果专利设计被别人抄袭,一定意义上也可以说是一种研发成功,起码侵权者认为有市场价值。而且确实有自己推广不了,侵权者给推广了的情况。
我的专利有些是研究性质的,实际上我是边研究边设计。每设计一些椅子,就针对自己走过的路进行总结,写些文章,希望与行业交流。
例如有两把类似的舒适官帽椅,仔细看能看出差别,这种差别有思考上的合理性,不能绝对地说哪个好哪个不好。做这种相互比较的试错研究,不一定成功,但有意义。我还有一项PCT国际申请,是茶几桌,去年新中式展展出过两款,它还可以有若干的设计,两款在对比时就能看出不同的功能效果。专利不一定能商业成功,但它可能对别人有启发,有益于日后的研究。这种性质的设计,应该说有必要也有它的意义。
《新中式家具》:在红木家具行业,很多企业会集中研发沙发、茶台这些卖得好的产品,可能忽略了大家也需要一个更好的衣帽架。
苏垣:创新研发的时候,可能有很多问题需要研发。只要是走研发这条路,肯定会越走越宽。但这不能保证你研发某个产品,企业的销售额就能提升多少百分点。研发是持续的工作,长远的投资。
实际上研发也有规律可循。像椅子的研发,多数是从外观角度进行改变。我自己的研发主要从功能角度,每个人走的路可能不一样。
家具界发明专利极少,一般是外观设计专利最多,还有少量的实用新型专利。批准条件比较容易的,自然也不太容易保护。搞专利本身就有风险性,严格说是风险投资,不是都能回本。
外观设计专利批准比较容易,但是也容易被侵权。有的企业就是做跟你差不多的产品,看起来又有点不一样。当然大企业一般不这么干,因为丢人。这么干的一般是小作坊、小企业,打擦边球。实际上如果打官司,在关键问题上相似度达到一定比例,就看作是同一设计。
带有侧面自动平衡架的8轮茶几&桌,适合个人学习、办公使用
《新中式家具》:您对于专利侵权的态度是什么?
苏垣:对专利侵权的问题,每个人可能采取不同态度,我自身也经历过这种问题。我对于专利侵权的态度是两条。第一条是否定,侵权肯定是不好的事。第二条,我为恶意侵权者感到可悲,这种可悲甚至超过对他的否定。
一般来讲,侵权是一种投机行为、抄袭行为,只能小打小闹,挣点小钱,急功近利成不了大气候。老板企业家们需要形成一个共识,必须舍得花钱研发。
研发可以是自主研发,没有条件也可以花钱买专利,两者最后都是为企业服务。有长远的目标,有技术上不断更上一层楼的追求,这种企业才能够走得远。侵权者往往缺乏企业家的格局。
《新中式家具》:您觉得红木家具行业可以从哪些方面入手,让这个家具版块更多元,有更大的市场和长远发展?
苏垣:对红木界的希望,第一点是逐步淡化材料。红木原材料10年后还能剩几种?能买多少?中国有句老话,“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”,行业应该提前考虑这个问题,过多强调红木只是画地为牢,路会越走越窄。
第二点是希望红木老板们走传承和创新发展相结合的道路,促进企业层面的研发。虽然我个人是出于兴趣,但对企业老板来讲,应该意识到在生产商品和开拓市场的过程中,研发是个大问题,需要考虑到出新产品,考虑到不断转型。
举个列子,有个原本做服装的企业转型生产口罩,但大家的口罩都一样,卖不动。他们从资料发现瑞士有人研究口罩和眼镜“互相打架”的问题,于是他们敏锐地抓住这个需求研发,走出了新路。
红木企业也有类似的境遇。大家生产的产品差不太多,除了材质不同,基本上是同质化竞争。这个例子是想说明同质化竞争下,必须得另辟蹊径,研发产品,走转型之路。
对于行业现在来讲,就是新中式设计。当然,这条路很困难。我们知道,新中式目前有点“叫好不叫座”,但这个过程再长也得走,这是个大方向。企业的专利产品卖不动,或者利润不高,这是正常现象,也不一定立竿见影。大方向和商业成功中间还有一个过程,企业要从自己的战略角度长远考虑,不能急功近利。
第三点是希望行业的老板们能转化成为企业家。有一个能挣钱的企业是老板,有自己的战略眼光才是企业家。最好的例子是华为的任正非。首先他将股份分给员工,通过双赢让企业获得凝聚力。其次是每年坚持将销售收入的10%用来研发,PCT国际申请数量每年都以千为单位计算。这就是老板的格局。大家都称赞华为,我更希望大家学习华为,如果能做到每年销售额的2%-3%,或者4%做研发,已经是不错。
很多红木企业也做得很好。我印象特别深的一位是邵湘文大师,他设计的“梅兰竹菊”几把椅子与众不同。邵大师的设计思路非常清晰,恐怕也费了很大努力,才能走出自己一条新路。
还有卓木王的老杜总杜承三和小杜总杜长江,他们在产品研发上下了很大功夫,我是亲眼见过他们在研发上投入大笔资金,所以挺佩服的,也觉得难能可贵。
还有红古轩的吴赤宇。吴总是新中式的发起者,新中式家具设计的领军人物。“红古轩杯”新中式家具设计大赛举办一两年就很不容易,他们却坚持办12年。
一个企业能不能做好,做成百年老店,关键是把握好大方向。我印象深的红木企业,一般都是有长远目标,企业老板思路明确,舍得在研发上投入的。这些都是企业能长远发展、走得更高的基本条件。
我们在学习的时候,总得有个目标。华为这个目标离我们远一点,但红木界也有很多企业榜样。如果大家都那么做,红木界就有希望。
(来源:第十一期《新中式家具》杂志 原标题:《传承中追求发展的创新之路》 何欣仪/整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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